本帖最后由 haha126 于 2021-9-9 09:15 编辑
佩伊是一个年老的利莫里亚人,在他还是个孩子的时候被俘虏了。从那时起,他就一直在城市里当园丁。在她自己被囚禁的两年里,迪杜曾经与佩伊见过几次面,那时候她有机会能在花园里休息一会儿。迪杜被俘几个月后,夫人和孩子们决定在花园里野餐时,她才第一次见到佩伊。那天迪杜和其他几个仆人奉命搬运野餐用品和服务主人。迪杜站在野餐毯的边上,等着被叫去斟满杯子或装满盘子,这时她觉知到有人在观察她。转过头,看到园丁那双巧克力色的眼睛里充满同情的目光,她立刻知道他是自己的同胞。
后来,当她的女主人和孩子们在阳光下打盹时,迪杜设法和佩伊低声交谈。她发现佩伊已经在花园里干了50多年了。他现在被信任,可以管理自己的时间,并且大部分时间都是独自一人。他在建造美丽而有条理的花园中找到了快乐和满足。尽管佩伊是迪杜在这个城市的唯一朋友,但她觉得和他在一起的时光是苦乐参半的。因为他提醒她,逃跑是不可能的。在这个陌生的城市里,她很可能也会在奴役中孤独地度过她的一生。然而,佩伊也总是提醒她不要放弃希望,要努力从生活的小事中寻找快乐。
“你好,佩伊。” 迪杜喊道。佩伊抬起头来,见到他的年轻朋友,脸上洋溢着喜悦。
“你好,我的小家伙!天啊,你确实一天比一天更漂亮。”
“这对我有什么用处,” 迪杜嘲笑道。 “我过上正常生活的机会是零。我当然不想嫁给一个可恶的亚特兰蒂斯人!无论如何,没有一个有自尊的亚特兰蒂斯人会想要一个像我这样孱弱、无力、低劣的利莫里亚人。”
“你错了,迪杜,你知道吗?” 佩伊用异常严肃的语气说道。“你在这儿的这些年里长得又高又壮。也许是因为非素食的饮食,也许是因为暴露在阳光下。你有一双绿色眼睛,穿着亚特兰蒂斯人的衣服,没人能分辨出其中的区别。你是个漂亮的姑娘,迪杜。任何男人,无论是亚特兰蒂斯人或利莫里亚人,都会很高兴拥有你。”
迪杜正要反驳他的说法,忽然空中一阵奇怪的尖锐口哨声引起了她的注意。迪杜和佩伊抬起头,惊愕地发现巨大的火球从天而降。在远处,他们可以看到巨大的燃烧的石头正在撞击建筑物和市场里的摊位,空气突然撕裂,充满了痛苦和恐惧的尖叫声。
“迪杜,快,往这边走!” 佩伊喊着,把迪杜拉出暖房,奔到一大片灌木丛后面。就在这时,一块巨石撞进了暖房,就在他们刚才站着的地方旁边。迪杜转身跟在同伴后面,一块飞溅的玻璃碎片刺进了她的前额。“快,这里!” 佩伊说,拉着迪杜的手,进入一条被灌木丛遮住了洞口的隧道。迪杜和佩伊蹲下身子,爬进隧道,蹲在离入口几米远的一个浅坑里。
“佩伊,出什么事了?” 迪杜用长袍的下摆止住额头上的伤口渗出的鲜血,惊恐地小声问道。
“我不太确定,小家伙,但我确实记得在我还是个小男孩的时候,听到过巨大火球从天而降的传说。在我的部落里,有一位非常老的妇女,她曾经给我们讲过她小时候是如何亲眼目睹这些事件的故事。她告诉我们,火球总是预示着变化,是我们人民的新开始。但是,直到今天,我想我一直认为这些故事只是神话。”
“嗯,感谢女神,让我们有一个安全的地方可以躲起来,直到事情结束。” 迪杜气喘吁吁的说。 “顺便问一下,这是什么地方?”
“这是我多年来建的一个小避难所,以供最需要的时候使用。看来这一天到来了!” 佩伊说,他的眼白在隧道的黑暗中闪闪发光。“一个好的利莫里亚人会确保在需要时总有一条隧道可以逃生。”
迪杜和佩伊在隧道里待了一个下午,听着远处隐约传来的混乱与毁灭的声音。夜幕降临,空气开始变凉,佩伊在隧道后部的一堆石头后面翻了翻,递给迪杜几块饼干和一罐水,还有一件红色织物制成的斗篷。
“啊…?这是学生斗篷!佩伊,你从哪儿弄来的?”迪杜问,激动的声音都高了起来。
“你知道的,人们会在公园里留下很多有趣的东西。即使是学生,当他们认为自己是独自一人且没人注意的时候,也会做出各种不正当的行为。” 佩伊笑着说。迪杜笑了笑,感激地蜷缩在宽大的袍子里,感到舒适而温暖。
她一定是睡着了,因为她记得的接下来的事情是,佩伊轻轻地摇着她,低声说,“迪杜,是时候动身了,我的孩子。也许就是今天了!”
“哦…?我在哪儿?发生什么事了?” 迪杜问,困倦地抹去眼睛里的睡意,打着呵欠,伸展着因为睡在冰冷坚硬地面上而扭结的脊椎。
“你得走了,迪杜。火雨已经停了,但局面将会变得混乱,你也许还有机会逃走!” 佩伊的话就像冬天早晨一桶冰冷的水,穿透了迪杜的意识。她立刻起身,迅速跟着佩伊爬出隧道,进入苍白、水汪汪的清晨阳光里。
一幕满目疮痍的景象映入了她的眼帘。整个城市花园都被毁了。折断的树木和压坏的灌木丛,用碎玻璃装饰的花棚架子散落在地上。所有的花都被烧掉了,木制的花园暖房也变成了一堆闷烧着的木头。佩伊甚至没有停下来片刻,为他毕生的工作遭到破坏而哀悼。
“来,快来,迪杜,把长袍裹紧。你的命运在等着你,孩子!” 佩伊带着迪杜迅速朝城门的方向走去。经过燃烧的建筑物和破碎的雕像,经过毁坏的神殿和冒烟的市场,手推车、农产品散落一地,人们到处乱转,惊魂未定,在震惊的状态下哭泣和呻吟。当迪杜和佩伊路经她度过两年生命的主人家时,迪杜震惊得倒吸一口冷气。整座建筑物已变成一堆瓦砾。这是一次直接命中,没有任何活人。在她的灵魂中,迪杜知道全家人都被干掉了。如果不是被派到市场上买苦味药草,她也早死了。
“来吧,孩子,你不能呆在这儿。不安全! ” 佩伊说。这时街上更远的地方又发生了一次巨大的爆炸,迪杜和佩伊被一波又一波惊慌失措的人们卷着逃离该地。
佩伊和迪杜所到之处,人们都像蚂蚁一样四处乱窜。但当他们终于到达城门时,却发现这里的安全措施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严密。城门紧紧关闭,守卫们已经封锁了整个城市,没有市议会签字盖章的许可,任何人都不能离开或进入这座城市。
“必须不惜一切代价维持秩序!” 他们听见卫兵队长对他的队伍吼道。“不能容忍任何抢劫!必须控制这座城市,在秩序恢复之前,这些城门绝不能被攻破。没有任何例外!”
佩伊小声嘀咕了一句什么,带着迪杜沿着一条远离城门的小巷走去。佩伊突然在一个石砌拱门前停下,转身面对迪杜,急切地低声说,“迪杜,你信任我吗?”
“我当然信任你 — 我们毕竟是亲戚。为什么?发生了什么事,佩伊?”迪杜问道,大睁着惊恐的眼睛盯着她的朋友。
“我有个新计划,迪杜。我打算为你争取一个未来,即使这不是你自己选择的未来。这远比一个苦役的未来要好得多。这是你唯一的机会,你需要抓住它!现在跟我来。”佩伊抓住迪杜的手,拉着她穿过迷宫般的通道,里面的建筑物大多完好无损,最后他们来到一座巨大的石头建筑物前。
“这是最主要的修道院学校,” 迪杜轻声说,她之前曾让另一个仆人把这座建筑物指给她看。“我们在这里做什么?”
“迪杜,这是你有体面前途的一个机会。” 佩伊有些急切地说,扭头看着女孩。“你有学生长袍。你的头发剃光了。我知道你没有公民证件,但所有的系统都会在一段时间内处于混乱状态,你可以简单地说,在你修道院的房子被烧时,你的证件也摧毁了。如果你表现出足够的哀愁样子,人们就会相信你。无论如何,没人会相信一个利莫里亚奴隶女孩会有勇气或能力去做这样的尝试。幸运的是,你能说流利的亚特兰蒂斯语。你可以假装你因为额头的创伤而失去记忆。你额头上的伤口看起来够糟的了。如果你小题大做,他们会可怜你的。你有高贵的亚特兰提斯人的外表和气质。只要一直把你的头发剪到头皮上就可以了。他们会认为你只是过于虔诚,没有理由不相信你。来吧,这是你唯一的机会!” 说着,佩伊重重地敲学校的大门。不久,一个神色慌张的中年妇女开了门。
“哦,我可怜的孩子,你还好吗?啊,你受伤了 — 快进来。”她大声喊着,把迪杜从门口拉了进去。迪杜转头去找佩伊,但是他已经不见了。她任凭自己被带到一个温暖而舒适的房间里,里面一些人在帮助几个身穿红袍、浑身是泥土和划痕的年轻人。
很快,迪杜发现自己坐了下来,手里端着一杯加了香料的热牛奶,一块温暖的湿布轻轻地擦着她的脸,一双温柔的手擦拭着她额头上的伤口。迪杜已经很久没有受到善意的对待了,再加上过去一天担惊受怕的遭遇,她崩溃地啜泣起来,这让她的失忆故事显得十分可信。
迪杜喝完一杯牛奶,一只手伸过来接她的空杯子。迪杜抬起头,惊讶地发现自己正对着她儿时最好的朋友瑞娜的眼睛。迪杜认出了她,这让瑞娜的脸亮了起来,但随之而来的是迪杜无法辨认的一些强烈情绪,那实际上是强烈的内疚和羞耻,将瑞娜的五官扭曲成痛苦的面具。
当瑞娜回到混合小区短暂休息,探望父母时,她发现了她背叛的苦果。她震惊地发现,如此善良和耐心养育她的南妮在伏击中丧生,女议员罕达和另外一个成年人受了重伤,他们都不得不提前退休。其余的成年人都遭受了不同程度的伤害。院子里没有人知道包括迪杜在内的八个孩子去了哪里。
瑞娜为她在这场灾难中所扮演的角色感到内疚和羞愧。她知道她永远也不能原谅自己所做的一切。她再也没有去拜访她的利莫里亚部落成员,因为她根本没有勇气面对他们,因为她知道自己愧对于他们。她失去了成为一名女祭司的所有野心。她回到修道院学校劳动,变成了一个完全不同的女孩。她不再笑,不再和其他仆人们闲聊。她变得沉默和孤僻,只是不声不响地完成自己要做的事。虽然她经常想起迪杜,但总是默默的自责,没有勇气在城市里寻找迪杜。她能跟她儿时的朋友说些什么呢?她怎么才能补偿她的朋友呢?毕竟,对于迪杜外祖母的死和迪杜被当作奴隶,她都负有个人责任。
然而,当瑞娜盯着迪杜绝望的眼睛时,这地狱般的两年多来,她第一次看到了一丝丝希望,一点点救赎的可能。
瑞娜转身对最近的修女说,“姐姐,我认识这个女孩!她可能失忆了,但我可以告诉你她是谁!”
迪杜的心都快跳到喉咙上了,她意识到自己过另一种生活的唯一机会即将被摧毁。然而,接下来从瑞娜口中说出的话却让她大吃一惊。
“是的,姐姐!一个月前,我给南门修道院的姐妹们传话,在花园里等待姐妹们的回复时,我遇到了这个女孩,我们俩就春天的花朵进行了简短的讨论。我记得她好像叫迪娜(Deena)。” 瑞娜知道南门修道院和里面所有的居民都被前一天的陨石雨摧毁了。
“哦,可怜的孩子!我不知道她是怎么活下来的。” 修女叹着气说。迪杜看着瑞娜的眼睛,自己的眼睛里噙满了泪水,她意识到自己很安全— 她的朋友永远不会背叛她。
在接下来的四年里,这所修道院学校将成为迪杜的家。 |